化雪的时候很冷,地上的白还未散尽,宫里就派了人来,说是来教江若若礼数的嬷嬷。小满也是太子妃,婚期定在了明年春日,万物苏醒,枝头含春的时候,她也要嫁给周攻玉。这要学习礼数,自然也不能少了她。更何况江若若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小满却是庶出,前些日子还在朝官的折子中出现过。
做了太子妃,就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她,女学的事自然也被翻了出来。多数朝臣都是那板正严肃的老臣,容不下此等违背纲领伦常的事,自然也对此类行径多有诟病,倒是平日对此事不大赞同的江所思,也会因为女学在朝堂上替小满说话。
小满从小便是个没人关心的姑娘,也不会有专人来教她礼数,虽然也知道如何不得罪人,但却从未被严格要求过言行,像皇宫这种礼法森严的地方,更是有数不清的规矩要学,光是背都背不清楚。
皇后对她不满,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媳被惠贵妃的儿媳比了去,特意对嬷嬷交代过好好管教她。周攻玉本就没有要她学习这些的意思,自从这嬷嬷来了,她便是愁容不展,整日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韩拾和小满之间,虽然曾有过些情愫,但彼此都是想得开的人,若不能在一起,也会盼着对方过得好。韩拾和楼漪都是拘不住的人,小满和若若在受教的时候,二人在一旁听得连连咂舌。
在教养嬷嬷的眼里,韩拾自然是外男,和小满太过亲近的样子,是为失礼。
小满按她所说,学习一个名门淑女的走姿,韩拾见风大了便给她加了件披风,立刻被嬷嬷板着脸训斥。
“韩公子行事也要注意分寸,姜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你们二人若无事,便该懂得避嫌,私下会面已是无礼,怎能行如此亲密之举。韩公子是名门之后,也该有些教养,难道没人……”
韩拾被说得脸色有些难看,尚未等他发作,小满便怒而开口:“闭嘴!你若再说,这太子妃我不当了!”
教养嬷嬷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嘲讽:“劝姜小姐慎言,不当太子妃可不是由小姐来定。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教养姑娘是我的……”
“既然自称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嬷嬷一愣,脸色便挂不住了。“你……”
“滚!”
韩拾从未见小满发过这么大的怒火,况且对方又是皇后的人,连忙安抚道:“别生气,犯不着为了一个宫人得罪皇后,你不喜欢等日后打发了就是。”
小满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脸上还是不大高兴,说道:“她说了很多让我讨厌的话,还让我背女诫,义母都不曾要我习过这种东西。那些我都可以应付,可我不能容忍她说你不好。”
旁人说她不好,唯独不能说韩二哥,谁都不可以,便是周攻玉说了半句,她也会翻脸。
韩拾不禁笑出来,说道:“屋外风大,我们去屋里烤火。”
“好。”
言罢,二人便将教养嬷嬷撂在院子里不管了。
这教养嬷嬷听了皇后的话,本就是来磋磨小满的,见她听话乖巧,还想着再不客气一点。哪里知道这才三日,小满就忍不住对她发了火。她好歹也是皇后的人,便是对方日后要做太子妃,也要给她几分颜面,这般无礼,她定要去说给皇后娘娘。
小满平日里不喜欢被人说教,周攻玉曾想过替她回绝了这些教授礼数的嬷嬷,但小满不想他再与皇后起争执,想着忍一忍,就算心中不快也没有与他开口。如今这嬷嬷突然要回宫,周攻玉立刻就知晓了,将人拦下来亲自盘问。
嬷嬷将小满和韩拾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周攻玉自然不会全信,但心中翻涌的酸涩还是压都压不住。最后这嬷嬷被周攻玉威逼利诱下,将此事咽了下去,照常给皇后报告小满的学习礼数的事,却听从周攻玉吩咐不到小满面前惹她不快,连小满的院子都没再去过。再后来,就让周攻玉找个由头贬了。
周攻玉认为此事自己有错,带着公文去了江府批阅,不让皇后再插手。府中的人也渐渐习以为常,连一向守礼的江所思都不再过问了,俨然把江府当做了太子的一处行宫。
韩拾与小满之间行事坦荡,自然也从不避讳什么。周攻玉看在眼中,心里自然是醋得不行,又半个字不能说。换了常人,哪能容得一个喜欢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整日在眼前晃悠,何况是极为小心眼的周攻玉。旁人敢觊觎小满,他下手绝不会留情,可面对韩拾,他还要想着若给韩拾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小满会生气。若韩拾受了伤,小满要难过。
待韩拾和楼漪走后,小满房中便只剩下了周攻玉。她总觉得自己背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转身便看到他眼神幽怨可怜,好似那被主人抛弃一旁的宠物。
小满走到他身边蹲下,眨了眨眼,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