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从背后拥过去,摸到那个纹身的位置,附耳低言:“你做得很好……我允许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柏朝侧头浅笑:“谢谢少爷。”
娄保国看着虞度秋的手所放的位置,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幸好纪凛此刻背对着他们,否则枪口可能就变向了。
也幸好费铮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听了柏朝的回答,连咳数声,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是啊……我无法回头了……可我原以为……我找到了慰藉……”
他的脖子像机器人似地咔咔扭过去,看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杜书彦,手臂随着小艇的起伏微微晃动,仿佛要举起枪来。
杜书彦吓得泣不成声:“别、别杀我!”
“书彦……咳咳……”费铮已经咳不出血了,脸色像纸一样苍白,面颊凹陷下去,仿佛里头的血流尽了,肌肉撑不起这副破败的皮囊,“我以为……你没那么多心思……会许些……很好的愿望……”
“可是,你的每一个愿望……都在加重我的罪孽……”
“罢了……我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就当我……再做一回好人吧……哈哈……”他纵声大笑,整个胸腔都在剧烈震动,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居然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握枪的手。
纪凛立刻高度紧张,随时准备爆头。杜书彦以为他要杀自己,害怕得尖声大叫。
然而费铮的枪口没有对准杜书彦,也没有对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抵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
其余人统统骇然发怔,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即便在劫难逃,费铮也绝对不会是畏罪自杀的胆小之徒。
唯有看见这一幕的虞度秋,瞳孔急剧缩小。
尽管调整了面容特征,但细看之下,那张脸眉宇之间的神态,仍留存着几分他不愿回忆起来的似曾相识。
这个恶事做尽的疯子,死到临头,还要用自己的死,唤醒他心底的噩梦。
“虞度秋……别以为我原谅你了……你对我感到很‘抱歉’是吧?”男人的目光凄惨而恶毒,直勾勾地盯着对船上瞬间脸色僵硬的人,报复的快感席卷大脑,似乎连身上伤口的痛楚都感受不到了。他咧开嘴,嘴角几乎扬到耳根,牙齿一片猩红,如同吃人的怪物,妄图吞下最后一顿饱餐:“那就忏悔一辈子吧——”
杜书彦呆怔住,突然间宛如大梦初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他,奋力伸长手臂,嘶声大吼:“不要——!!”
“砰!”
两条快艇同时震了震,枪声的余音回荡在波涛停歇的海面上,久久不散。
耳内轰鸣盘旋,四周空气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纪凛缓缓放下枪,闭上了眼,轻轻叹出一口气。
失去视觉后,听力便格外灵敏,他很快就听见了手枪落地的声音、重物扑通跌入海里的声音、某样物体砸在船身上哗啦啦散开的声音,以及,杜书彦撕心裂肺的哭嚎。
杀人如麻的王后,最终与他所杀害的数人的命运一样,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但他沉没的位置,更远,更深,或许,永远无法漂浮上岸了。
吹来的海风沾染了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香味,纪凛皱起眉,再度睁眼——杜书彦跌坐在血泊之中,手臂深入海水,几乎没过肩膀,徒劳地去够一具迅速下沉的尸体,滴落的泪水不断砸入涌动的海水中。
据说泪水的密度大于海水,这几滴泪,或许能落到费铮脸上。
手枪静静躺在鲜血之中,旁边还有一个铁皮糖盒,盖子在砸地时撞开了,数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滚落出来,沾满了主人的鲜血,染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杜书彦哭得精疲力尽,模糊充血的双眼望着那几颗糖,不禁再度悲从中来,干嚎不已。
数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已察觉自己堂叔的狼子野心,可彼时他无依无靠,为了获得更确凿的证据,只能鼓起勇气独自去跟踪杜伟明,却不慎误入敌营,险被发现,慌不择路之下,突然撞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