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您快走!”
那身着朱衣黑甲的男人抽出辔头侧边的长刀,借力跃下马背,扬刀朝细柳杀去。
细柳却并没有要抽刀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右手掌中聚气,刀锋朝她面门袭来的瞬间,她一个侧身,一掌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后背擦着地面划出去,惊了阿赤奴尔岱的马,马儿扬蹄嘶鸣一声,一蹄子又飞快落下去,正踩中他肩膀。
那人睁大眼睛,剧痛使他后背紧绷,忍不住叫喊出声,却又涌出一嘴血来。
惊蛰领着两千帆子很快将他们这一行人团团围住,细柳走上前去,看向马背上的阿赤奴尔岱:“看来你回不去了。”
阿赤奴尔岱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阴翳地盯着她。
她看向一手撑在地上,勉强坐起身的那人:“任千总,我很好奇,你到底因何要救一个蛮人?你知道他是阿赤奴尔王族?”
此人,正是博州大营,岑佑德手底下的千总任松。
任松闷咳几声,咳出血来:“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可知通敌叛国是重罪?”
细柳冷声。
“什么重罪?”任松捂着生疼的胸口,抬起头来,“不过诛九族而已。”
面具撕破,此时此刻,什么都遮掩不住,也不必再遮掩了,他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和善地笑,整张脸显得便有些阴郁:“可我早就没有九族了。”
“十来年前,江州大旱,多少人活不下去,卖完田地,又卖儿卖女,我爹娘无论如何也不肯卖我,他们卖完地,又卖了他们自己,给乡绅老爷当牛做马却还是饿死了,我妹妹熬不住饿,跳河死了,一个整个村的人,除我以外,都饿死了……你们上哪里找我的九族?”
任松嗤笑:“黄泉地府吗?”
“朝廷难道没有赈灾?”
惊蛰皱眉。
“赈灾?”任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地都成了那些乡绅们的了,遭灾的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赈灾的银子一半入了官老爷的口袋,剩下一半成了那些乡绅老爷们的,至于我们这些人,谁听见过一声赈灾银的响儿呢?”
“他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命,朝廷也根本不在乎!我们生来就是是低贱的蝼蚁!”任松在西北装了很多年,压抑了很多年,惊蛰不过一句话,便点燃他暗藏于胸多年的疯狂怨恨,“我求他们,我求父母官,也求乡绅老爷,他们明明可以分出一点来,哪怕只是一点东西给我,给我们一村的人,那么多人也不至于死!可他们就是不愿!他们只会嫌我脏了他们的门槛!”
任松忘不了满村的死尸,他们狰狞的死状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妹妹漂浮在河上的尸体还睁着眼,他从来没有忘过。
他看向马背上的阿赤奴尔岱:“我也快饿死了,可是岱王子给了我肉干吃,朝廷不救我,岱王子救了我。”
“大燕已经烂透了,我为何还要效忠这样一个朝廷?”
任松赤红着眼:“我恨不得它死!”
细柳怔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任松忽然暴起,一个腾跃朝她杀来,惊蛰反应很快,一枚飞刀飞出去,正中任松的肩头。
他重重摔下去。
“快!押住他!”
惊蛰对帆子下令。
羊角岭上激战正酣,羊山大营的几万将士宛若流墨般在无边的风沙里与达塔蛮人正面相抗,鸟铳漆黑的管口略微上抬,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将火绳点燃,“砰砰”声接连不断地响了一阵,或打中敌军的战马,或炸破敌军胸口。
烟尘四起,几门大炮卡在泥泞地里过不来,那是达塔蛮人最怕的利器,但惧怕并不会使他们退却,达塔骑兵反而趁此机会以弯刀开路,意图撕开一个破口去堵他们的炮口,王统领手中长枪枪头捅穿面前一名达塔骑兵的胸膛,撤出回头,他嘶声下令:“火炮!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