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总要见血的,”辛赞面色镇定,甚至挥手示意后面围观的汉子们一起上前动手,“先提前练练,也省得上了战场再吃亏。”
“那倒也是,上了战场下不去手,那可完犊子了。”王富贵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见汉子们一蜂窝地上前,他还好心地提醒:“别让血溅到衣服上,你们等会儿还得出城。”
……
或许是杀金兵杀出来了一些交情,当最后一个金兵头颅落地,王富贵一拍大腿,突然决定“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
“给我换一身衣服,我送你们到城门。倘若他们不认令牌,我这张脸——知府手下头号走狗,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
一群人向着城门而去,每个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脑海里更是不受控制地预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冲突。
但等真到了城门口,情况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原本应该重兵把守的城门此刻异常冷清,只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站在两扇闭拢的大门旁,手里虚虚扶着长枪,正在百无聊赖地扯着家常。
看到辛赞一行人,两人互相用眼神示意对方上前。僵持了几秒,其中一人撇了撇嘴,拖着脚步不情不愿地拦到了众人面前,不耐烦地恶声恶气:“干什么的?今天不准出城,都给爷滚回去!”
王富贵拨开众人,脸上挂着平常迎来送往的油滑笑容,顶着士兵惊讶的眼神,将知府的令牌从袖口露出一角:“知府密令,兄弟行个方便?”
士兵盯着令牌看了几秒,面上闪过挣扎和犹豫,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他为难地望着王富贵,口气缓和不少:“不是小的不给知府面子,只是今个儿还真不行。”
士兵左右看了一眼,凑近王富贵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你是不知道,今儿出大事了。”
“哦?出了什么事?”王富贵面上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紧绷得发白,“我今儿一直在外跑腿,还没回官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请兄弟指点我,也好让我回衙时有个准备!”
“咱们的知府又管不得军营那边的事儿,你不知道也正常。”士兵笑了笑,对客气的王富贵很有好感,“今儿上头突然发令,紧急召集大军向南进发。”
“向南?”王富贵故作沉吟,几秒后,他挑眉“惊讶”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士兵拿肩膀撞了一下王富贵,挤挤眼睛:“上面没明说,但我们底下人都猜,这八成是完颜将军那儿不大好了,要赶紧派援兵过去。”
士兵舔了舔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我听说的啊,历城、章丘、禹城和长清的兵全都被派过去了,我们陀满将军出城的时候还在大骂完颜将军,说他死了就死了,还累得几十万大军被岳飞俘虏,害的他……”
“死了?你说谁死了?完颜将军?”王富贵惊讶之下没控制住音量,反复确认:“是完颜兀术,完颜将军?”
看到士兵骤然阴沉的脸色,王富贵猛地回神。不待士兵质问,他陡然变了脸色,装出一副勃然大怒的神情,高声质问:“你胡说!完颜将军可是我最敬佩的英雄,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死?你胆敢咒完颜将军?!”
王富贵的倒打一耙令士兵一脸惊愕,他本来还想向王富贵问罪,但如今却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搞得自顾不暇。他先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随即又低声下气地哀求王富贵,不住地说着好话,就差跪下哀求了:“兄弟,哦不,哥,我的亲哥哥!我的大人嘞!小的真没那个意思,小的我不是……”
“那你还敢说完颜将军死了?岳飞算什么,完颜将军可是带着几十万的大军,必然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我看你就是嫉妒将军赫赫战功,想咒完颜将军!”
“不是,不是……”士兵急得满头冒汗,恨不得去捂王富贵的嘴,“小的我也是听说的,听说的!小的姑姑的表弟的侄女的哥哥就在历城军营里当校尉,他那儿的消息,八九不离十!”“哦?是吗?”王富贵半信半疑地凑近士兵,一瞬不瞬地盯着士兵的面容,像是试图用目光逡巡他脸上的神色,找出一丝可疑的漏洞,“可你刚才说,历城和附近的兵都调去南下了,可我过来时,分明听见军营里还有很大的动静。”
“那是在点粮!”士兵忙不迭地接话,急切地解释,“大军先南下,河中府和河南府那儿还有粮,可以先用着。但若要和宋朝谈判,军队就得在那儿驻扎,短则几个月,长则两三年,这不就得从我们这儿运粮过去。”
“大人,你别听那军营里声儿大,其实能打的都跟着部队走了,也就剩几个老弱病残的在这儿收拾粮草,等朝廷的运粮官过来点数。”
“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人不少吧?”王富贵一脸怀疑。
“哪能儿啊!顶天了也就一千!”士兵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副拿性命担保的肯定模样。他生怕王富贵不信,又指了指他自己和城门前那孤零零站着的守城卫,拿事实举例:“大人,您瞧啊,要是还有人,至于这么大的城门才我和兄弟两人来看守吗?
“而且这一看就是一天,都没人跟我俩换岗。”士兵的脸上满是被迫加班的怨念,语气更是情真意切的幽怨。
王富贵朝他安抚一笑,又问:“军队里没人,为何不去府衙找人帮忙?”
士兵打量了一下王富贵,恍然大悟之后又带上了一丝同情。他望着王富贵,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富贵问。
士兵犹豫了下,他本来不想说,但眼见王富贵眉头一压,表情变得凶神恶煞,俨然又要拿“咒完颜将军”的事情发作,他赶紧伸手拉住王富贵,吞吞吐吐地暗示:“那个,知府是汉人,有的事儿不太方便,上面都是直接和同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