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带着石板往兴州去的逸轩,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马车里。
他看着沈芸汐那把没有完成的扇子,指尖轻轻拨弄着扇片。
“你最喜欢看人间烟火。”他温柔地说,“……冥界寂寞,多送些凡人过去,想来你住得也会热闹些。”
他微微眯眼,自说自话,忽然眉眼间腾起笑意:“你以前说得对,我不该同他们辩驳。说什么人妖皆是生灵,说什么神魔理当平等……我应该一开始就送他们下地狱。到了冥界,一视同仁,就再也没人能用身份为难你、指责你,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妖永远都是妖,拿不出手的妖。”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马车才缓缓落在兴州城外。
他从马车上下来,瞧着站在一旁哈着腰的刘章吉夫妇,冷冷地抛过去一把剑。
“动手吧。”甩开那把金色的扇子,逸轩似笑非笑,“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永生,谁活下来就是谁。”
刘章吉脸上谄媚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地上的剑,迟疑了片刻,没捡。
先前金刚罗汉缺血,刘章吉把自家所有的仆人都供了出来。
刘家一夜之间仿佛灭门。
而他为了躲过沈慕琼的排查,带着云姑悄悄上了逸轩备好的马车。
青州江上村,人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只有咒禁院知道,他们两人定然平安无事。
刘章吉看了一眼云姑手腕上的雷击镯,往后退了半步。
他催促云姑:“夫人,你快捡起来。”
夕阳下,他拍着自己的胸口,诚恳道:“只一剑,你就彻底自由了。”
自从魏氏死后,便少言寡语,常常一言不发的云姑,此时神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有些诧异。
刘章吉见她不解,忙又说了一遍:“你捡起来,杀了我,远走高飞吧。”
云姑愣了。
“……我以前不懂,总觉得娘说的话都是对的,事事我都站在娘那一边。”刘章吉有些羞怯道,“她说媳妇都是这么熬过去的,说她当年做媳妇的时候,也是如此,我信了。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地信了。”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我娶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回家,不是让我娘欺负的,不是来我家当牛做马的,不是来过这百般折磨的日子的。”他有些动容,不惑之年的面庞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我明白得太晚了。”
他说到这,转头看了逸轩一眼。
这个男人一身白衣,被夕阳染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