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难言也从他这位老师那里学过些道门修炼功夫,但他实在没兴趣,仅仅学了皮毛,后来又得遇机缘,被赠予佛门丹药,据说修士吃了能修为大进,他没有修为,也能青春常驻容颜不老,是以常人这个年纪早已垂垂老矣,宋难言却还如三十上下,若无意外,就算不能达到修士的寿数,也能比常人长寿许多。
他在数十年的官宦生涯中,早已学会勾心斗角暗度陈仓过河拆桥种种伎俩,内心深处对授业恩师还是心存感激的,也许是因为早早离开后来又了无踪迹,长明在宋难言心目中的形象相当高大,直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但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活着的师父,而且是在洞房里。
如此说来,他师父应该也是修士了?
若是常人,又如何能数十年如一日,容颜不老。
“你所料不错,我的确是修士。”长明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
震惊过后,宋难言心情复杂:“这么多年了,您为何从未来找过我,难不成弟子在您心里,就是如此微不足道吗?想当年,弟子三餐不继食不果腹衣衫褴褛,幸而遇见师父,方如一步登天,顿时有了当人的尊严,弟子还记得,您允许我在府里读书时,我是何等雀跃……”
长明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为何要给你取名难言吗?”
宋难言:……
长明很满意他的突然静默。
“这些年我遇到些事,被困在某个地方,新近也才出来,只因追查一件事,不得不先来找你,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叙旧情不迟。”
宋难言:“师父请讲。”
长明便将九重渊的存在,和妖魔很可能已经混入人间,伺机寻衅之事略说了一下,又提到照月公主头上的沧海月明。
“照月公主应该是要长留你们皇帝后宫的吧,如果她身边有人出问题,很容易殃及皇帝,如果你暂时无法查清究竟是谁有问题,我可随你入宫查探一番。”
宋难言骤然接受如此之多的消息,有些难以消化。
这毕竟是一个修士为尊的天下,他虽手握权柄,也得时常与各派修士打交道,尤其对这些人还得客气有加不能得罪,但寻常修士也是不敢对宋难言无礼的,哪怕宗师驾临,知道宋难言的身份,也无法无视他的存在。这便是一个互相成全的世道,修士虽超然,偶尔也需要世俗权力为其张目,譬如被幽国尊为国教的万莲佛地,在幽国境内便已达到称王入圣的地步,而权贵本身也需要修士的保护,就像宋难言这丞相府,里里外外起码有十数名修士在日夜暗中庇护,以防宵小作祟。
但这些修士居然还没能防住老师的李代桃僵。
由此可见,不是他的人太废,就是老师太强了。
宋难言不觉得自己挑人的眼光有问题,他更倾向于后者。
“老师,妖魔祸乱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前朝末年,我曾在朝中为官,虽说当时未入中枢,但也听过一些秘辛,据说末帝便是受了妖魔附身的妖姬蛊惑,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方才会神智迷乱,干出许多异乎寻常的事情。本朝立国之后,先帝也曾严防死守,竭力阻止旧事重演,常年镇守宫廷四方的宗师就不下四位,更不必说那些常来常往的客卿了。如果照月国的人当真如此胆大包天,我只能说,他们是自寻死路。”
他定了定神,渐渐从“我师父没死还变成神仙”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多年不见,您风采如故,弟子日夜思念,还请老师留下几日,暂作歇息,让我尽尽孝心。”
长明似笑非笑:“你就不想知道你那新娘子哪里去了?”
宋难言一噎,他还真忘了这件事。
“您想必不会为难她的。”
长明:“她与侍女都在床底下睡着了,一会儿你再把人弄醒便是。”
宋难言趁机问道:“那门外那位……”
长明似笑非笑:“你有兴趣?”
宋难言干笑:“您若愿牵线,我那正室之位可为她……”
“你大可自己去问她,我不当媒人。”
长明觉着自己这徒弟固然在俗世混得不错,看女人的眼光却实在有些问题,居然敢对许静仙动色心,这分明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