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金一直在水行待到晌午。
到了晌午,李真金照旧去等妹妹,等妹妹来了,照例喝上一碗卤梅水。
“哥,你的水车呢?”妹妹真铃问道。
“放在隔壁巷子里卸水呢。”
真铃又说:“昨夜听说起火了,娘一直提心吊胆。今天大早起来,又听人说火夜里就灭了,说看见你一大早就去水行了,这才放心,说你肯定是着急送水了,还夸你换了新车子果然是来了劲头。”
李真金笑了笑,点点头没有答话。
妹妹真铃走了以后,李真金一直在街头游荡,满腹心事,这当然瞒不了环饼。
环饼又说:“李真金哥,你放心,车子毁了不怕,钱咱俩一起还,我就算是去河边扛活,去城外抓鱼都行,过半年一年,咱们怎么都能把车子的钱还了,然后再置办一辆。”
李真金笑了下说:“瞎说些什么,买车是我的主意,把车推进火里也是我的主意,跟你没关系,要还也是我自己还,你不要再说了。”
李真金说完又把剩下的半块环饼给了环饼。
其实车子的钱咬咬牙,李真金不是没有办法,一年,两年,他怎么也能再挣回来。但是娘亲的药呢?
请医问药的钱才是大开销,李真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请了个好大夫,终于能抓上药。
药再断了,娘的腿病又前功尽弃了。
从小到大,娘亲的腿都是时好时坏,大夫曾经说了,这样下去早晚会瘫痪的。
李真金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顶着头上的大太阳一直转悠到太阳落山,环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李真金哥,咱们转悠到什么时候才好啊。”
李真金抬头看了看街上,差不多到了他平时回家的时辰,于是说:“行,就这样先回吧。”
以前回到家中,娘亲往往已经做好了热饭,照例是素粥,里面放了大个的红豆。李真金白天在外面卖的是力气,晚上回到家,娘亲从来不会亏了李真金的肚子,特地留下的都是稠糊糊的一大碗。
这一碗粥,配上一碟子咸菜,李真金吃得很香。
一顿饭虽然简单,但是足以让李真金褪去一天的劳累。
之后,李真金就会开始煎药,每当煎药的时候,娘亲少不了唠叨:“又买药了?依我说,这些钱倒不如省下来,早晚给你找个媒人,好好寻一下,成个家,这样我也没有心事了。这病啊,吃了多少副药也不见好,依我说,可能是命。我一个老婆子,注定是这命了,不值得再费钱了。”
李真金听多了这话,早觉得已经是耳朵生了茧子。
生了茧子恰恰是皮糙肉厚,李真金也不当回事,沉住气哄娘说:“这个药便宜,我换了个大夫,大夫说了,真正有用的药不一定是贵的。你没听说,上个月,有个开酒楼的员外,病重了,大吃人参,没想到补过头了,当天夜里就走了,大夫说是这病本身就不该用人参,用对症了甘草也能治病,若是不对症,人参还不如甘草。”
每次李真金都是扯一大堆闲话,才哄得娘亲没了话说。
趁着这会功夫,妹妹往往在一旁细细挑选好梅子,准备天一亮起来做梅子水。
李真金家住得狭窄,娘亲妹妹和他三个人都挤住在一间木板房里,房子还是租下来的。
其实这也是汴京很多百姓人家的常态,不管是家里有几口人,多一间房子也是没有的。
大多时候,伺候娘亲吃完了药,天色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