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薛满声情并?茂的自荐,以及俊生、庞管事的苦口相劝中,许清桉暂时?打消送走她的念头。
按庞管事所?言,薛满相貌出众,神?思混沌,留在此?处定会惹来狂徒觊觎。届时?她举目无亲,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结局可?想而知。
她的包袱损毁,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至于口音,大周朝推行?官话已久,实难以此?推断她来自何地。许清桉非怜香惜玉之辈,不过?晏州已被他搅乱一池水,留她在此?确实危机四伏。
不能留,便只能带走。
许清桉在晏州边养伤边收拾残局,期间,薛满用?药针灸都没有好转,成日只围着他打转。路成舟等人知晓内情后心思各异,然而无人敢置喙——恒安侯世子的事情,自有恒安侯府管教。
远京中,景帝得?悉贾松平的罪行?、马建树的渎职,便从隔壁属州调了知州到此?代职。巧得?很,这位知州也姓贾,但与贾松平并?无关系,行?事更是南辕北辙。他兢兢业业,常年不懈,终于在四十有二时?等来仕途的曙光。
从属州到直隶州的长官,官阶是实打实升了一级。
新知州深知机会难得?,决意在晏州大展拳脚,是以,待许清桉倍加用?心。
许清桉见惯这类讨好,不咸不淡地接受,“往后有事可?去找庞博涛传话。”
新知州大喜过?望,有恒安侯世子的支持,他何愁在晏州站不住脚跟?他勤勉从事,尽心竭力,若干年后,终在晏州百姓心中留下浓厚的一笔功绩。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一个月眨眼而过?,许清桉的腿伤好得?八九不离十,他安排路成舟等人在晏州佐理,顺便接应书吏凌峰。随即乘着马车,带薛满与俊生先行?前往下个目的地:衡州。
衡州与晏州相隔不算太远,当地民康物阜,粟红贯朽,乘马车的话四五日便能到达。
衡州乃许清桉此?番南下监察的最后一站,顺利完成后,他便得?返回京城,回到冰冷且死寂的恒安侯府。
他仍清楚记得?,出发前祖父站在侯府门?前的石阶上?,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除开我给你?的世子身份,你?根本不值得?一提。”
在身经百战的老恒安侯眼中,小小监察御史犹如蝼蚁,该对他感恩戴德,唯命是从。可?这孙儿偏随了那不识抬举的娘亲,满身逆骨,处处与他作对。
许清桉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他恭敬作揖,真诚建议:“祖父所?言甚是,依孙儿之见,等哪日天气好了,祖父身子利索了,大可?求见圣上?,请他改立恒安侯世子的人选。至于具体要立谁,您可?以试试抓阄,从四位姑母生下的八位表兄表弟中随意挑一个。若还觉得?不够,便再加上?姑母们的十三位庶子,想必能选出让您中意的人选。”
老恒安侯脸色铁青,愤愤甩袖,“你?个不肖子孙,竟敢目无尊长,妄言妄语!来人啊,将世子的护卫全部撤回——”
责骂也好,威胁也罢,许清桉懒得?听,转身扬长而去。
自他懂事起,与祖父的此?类争吵屡见不鲜。祖父从军多年,行?峻严厉,待他一直嫌好道歹。而他从最初的据理力争到如今的淡漠以对,足足走了十二年。
亲祖孙又如何?祖父要的他不愿给,他要的祖父则嗤之以鼻,若非有过?世的父亲羁绊,与娘亲临别前做好的约定,他与恒安侯府早该一拍两散。
世人所?谓的“血浓于水”,并?不适用?于恒安侯府。
他坐在马车里,低眸向书,恹恹地勾起唇角。
“少爷,你?在笑什么?”旁边冒出一句话,是薛满怀抱软枕,盯着他手里的书封道:“你?看的是《群书治要》,我记得?它博采典籍,通篇讲述治政之道,繁复无聊得?很。”
许清桉合上?书,“你?读过?这本书?”
薛满想也不想地道:“哪能是我,我是听别人说?过?大概。”
许清桉道:“哦?你?听谁说?过?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