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舟用三百两银子买通那唯一存活的男子之妻姜氏,请她为薛满与?许清桉引荐女寺。姜氏欣然应允,无他,她为丈夫治病几乎倾家荡产,如今天降巨款,既能改善生计,又?能继续为丈夫买药。
她是?传统守旧的内宅女子,虽疑惑对方为何要找上自己,但对丈夫的爱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她从没怀疑过神药背后有蹊跷,她的丈夫被病痛折磨多年,是?神药让他恢复神采,虽然如今性?情迥异,但只要继续吃药……一直吃药……她坚信他会?有痊愈的那天。
她满怀欣喜,望向马车对面的一对姐妹:姐姐戴着面纱,只露半张脸仍能窥见?绝世风华,只可惜是?个哑巴,个头也高得过分。妹妹娇憨俏丽,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拉近了彼此距离。
两姐妹一动一静,好比天上月、水中花般相映生辉。
妹妹阿九道:“姜姐姐,我与?姐姐阿宁是?晏州人?,我姐姐的未婚夫乃日升当铺掌柜庞博涛的侄子,明年初他们?便要完婚。可他三月前突染疾病,不吃不喝,竟连地都没法下了。庞叔叔为他寻遍名医仍不得法,我父母劝我姐姐跟他解除婚约,可我姐姐从小与?他青梅竹马,哪里舍得呢?于是?我们?姐妹瞒着家人?出?走,到处寻访名医,看看是?否有法子能救回未来姐夫。”
“我懂你姐姐的心?情。”姜氏不疑有他,有感而发道:“不瞒你们?说,我与?夫君虽是?按父母之命成的婚,但婚后他待我一心?一意?,即便我多年无子,房中却未纳一人?。他后来生了病,也曾劝我和离改嫁,可我不愿辜负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我总要守着他。”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薛满为她感到怅然,随即咬牙切齿:那些?歹人?便是?利用了女子的这份痴心?谋财害命,真正是?令人?发指!
“我姐姐也同你想得一样?。”薛满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与?姜氏两两对望,那个叫惺惺相惜。许清桉淡扫薛满一眼?,她回过神,清嗓道:“姜姐姐,待会?儿你就说我们?是?你的远房表妹。”
两人?对好口径,马车刚好抵达云清山下。姜氏提着裙摆下车,指着山间蜿蜒而上的青石阶梯,对两姐妹道:“此阶梯名为‘去病’,共有八百六十四阶,你们?第一次来,须虔心?诚意?,每登八步叩拜一首,叩完一百零八首,方有资格进入若兰寺。”
……路成舟没说有这出?啊!
薛满无语凝噎:酷夏爬山,又?叩又?拜,简直与?受刑无异。但豪言壮语已出?口,她怎好再打退堂鼓?少?爷就在旁边看着呢!
“来都来了。”她笑得很勉强,“劳烦姜姐姐带路。”
姜氏在前头先给她们?示范了一次:每登八级阶梯便双手合十,作揖三下,再双膝跪地拜三下……薛满依葫芦画瓢,不多时便满头大汗,浑身酸痛。但见?许清桉一声不响,她便咬牙将苦咽回肚子,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将来的恒安侯府管家,坚持到底,你一定可以!
爬完整整八百六十四阶,叩完一百零八首,薛满头晕眼?花之际,终于见?到了若兰寺的真容:白墙青瓦,平屋简致,它迎着山风伫立,由苍松翠柏环绕,看起来非常普通。
薛满与?许清桉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也看到了额头上同样?的红痕——那一百零八叩着实伤人?不浅!
薛满用帕子揉摁着额头,见?守在寺门外的长脸中年女尼微微颔首,朝她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姜檀越,好久不见?。”
姜氏亦回礼,“方慧师太,好久不见?。”
两人?显然是?旧识,略微交谈几句后,姜氏介绍起身后的两姐妹,“这是?我的两位远房表妹,听闻我受贵寺妙音濡化,两位妹妹亦有所求,故而此次与?我同来。”
方慧师太望向如花似玉的两姐妹,短暂的惊艳后问道:“两位檀越,此番所求何事?”
薛满便拿出?先前的那套说辞,将阿宁与?未婚夫可歌可泣的感情说了一遍。方慧不动声色,姜氏便朝她手中塞了一锭白银。
姜氏软声道:“我的这位大妹妹身世坎坷,虽容颜绝丽,却天生畸高,幼时还吃坏了嗓子,再无法开口说话?。如今未婚夫危在旦夕,命运实在多舛,还请师太怜惜怜惜她吧。”
方慧师太捏着银子,又?见?两姐妹额际红肿,柔弱美丽,哪还有不松口的道理,“阿弥陀佛,佛祖定会?怜惜阿宁姑娘的深情。”
方慧师太领着三人往寺里走,一进门,薛满顿觉佛香袅袅,沁人?心?脾,因爬梯带来的酸痛逐渐消散。
许清桉亦有所察,眸中掠过一抹疑色。
他们?从山门进入,途经天王殿与大雄宝殿。方慧详细地介绍起两殿供奉的佛像,许清桉边拭目聆听,边一心?两用,暗中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寺内香火鼎盛,香客却不见?踪迹,唯有几个灰衣女尼在清扫落叶。她们?各守一方,脚步轻盈,臂力矫健,想来便是?路成舟探到的那几名守卫。
他收回视线,恰好与?方慧对上眼?,不慌不忙朝她一笑。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美人?,方慧顿觉意?乱神迷,赶紧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