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病房时,她看到门虚掩着,急忙紧几步过去,正想推开,门缝里传出乔御的声音:“顾总,是梁嫣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接。”
许肆月推门的手不由自主凝住。
乔御的听筒里有什么她听不清楚,但很快,乔御低低道:“她极力要求和您直接说几句话,她嗓子太尖,别伤您耳朵,我还是开免提。”
片刻后,梁嫣歇斯底里的哭声骤然清晰,许肆月眉心拧死。
“……雪沉!我爸不仅十几个亿的项目打了水漂!刚才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几辆车把他直接从公司带走!你折了我们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么,”顾雪沉极淡,一丝情绪也听不出,“肆月会开心。”
梁嫣的咽喉仿佛被他这一句回答掐断,声调完全扭曲:“你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她从小忘了你,这些年把你伤成那样,你连命都快为她搭进去了!你还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她回海城以后难道没跟你提离婚?她没再一次离开你吗?!”
顾雪沉毫无波澜:“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说她爱我。”
梁嫣突然溃败地哭出来,失声喊道:“这种谎话你还信?!她骗你的!你们结婚之后,就在深蓝科技的一楼大厅,她亲口对我说,顾雪沉死了才好!如果不是她咒你,你就不可能病得这么重!她根本是要你的命!许肆月这样的人你还爱她?!”
许肆月靠在门外,下意识弯了弯腰,抵御心脏骤然传来的抽痛。
她想起来了……
她确实口不择言地说过,顾雪沉死了才好。
许肆月抓住门把,受不住地要推开去跟顾雪沉解释,然而顾雪沉已然静静开口:“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背后。”
梁嫣一下子没了声音。
许肆月眼前发黑,咬住手背,她一丝也不敢去想从那天到现在,雪沉每一次病痛发作的时候,竟然都活在她这句话的梦魇里。
病房里外一片死寂。
顾雪沉说:“我的命一文不值,肆月想要,那是它的运气。”
梁嫣绝望地哭喊了一声,电话被挂断。
许肆月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入臂弯里,隐约听到乔御要出来时,她才身形不稳地站起来,走去另一个方向,从步梯间深一脚浅一脚下楼。
雪沉对手术那么消极,不抱任何希望,是不是潜意识还在受她这句话的影响。
他午夜梦回,是不是曾经多次听到她说“你死了才好”。
也许……也许真的是被她这么说,他才会病重。
许肆月跑出医院大门,直接打车去了城郊山上那座远近闻名的寺庙,工作日人很少,从山脚到寺庙门口有缆车,她没坐,看到有人正在虔诚地靠双脚上去,五步一磕头。
她跟着学,弯着膝盖直挺挺跪到遍布尘土的石阶上,每俯身拜一下,就在心里说,她犯了错,她说的那句不算,雪沉要好起来,跟她长长久久,到白头。
许肆月到寺门时,阔腿裤的膝盖处已经磨薄,沾满尘土。
檀香袅袅里,和尚问她有什么所求。
她说她要消业障,要把自己所有能拿出来的,全都给一个人换平安。
和尚点头:“在佛前跪吧,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缕。”
许肆月板板正正跪在佛像前,足足又跪了三个小时,被临时叫走的和尚回到庙里,才大惊失色:“对不起,做好的平安符忘了给你,可你怎么还在跪?!”
许肆月腿早就麻木了,她双手接过黄绸小袋装的平安符,那里面有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