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虎踞堡的第三日,叶凌雪一大早就驾着车带着仆从出门,然后就藏在一片树林里,用她带来的千里镜偷偷观望对面虎踞堡的动静。
好不容易在远处一片田野里找到了嬴冲的踪迹,叶凌雪却不禁柳眉微扬。不过她却并无意外之色,只因远处的那一幕,她这两天里已经见过数次了。
“世子他又下田了?真搞不懂,那不是该下人做的粗活?他怎么能津津有味的?”
幽香也拿着个千里境,满含不解的看那十余里外的嬴冲。对面的那位,此刻竟是挽起了裤脚,满脚是泥的在田地里走着,一边扶着犁犁田,一边与那些农人有说有笑。
“什么叫下人做的粗活?”
叶山一声冷哼,重重了拍了拍幽香的头:“士农工商,农为第二等。便是当今天子,每年初春也需籍田,与诸大臣亲临农耕以示天下,劝率子民勤务农事。不过,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虽有天子籍田,却都是应付了事。世子他能够如此,当真不凡。”
他现在对那位未来的姑爷,是越来越满意了。试问咸阳城中那些世家子弟,有几个肯下田。亲自操持农事的?只怕没几个,能知道自己日常吃食是从哪里出来的,那小麦又是什么模样。
且这几天看世子,无论是犁田还是播种,都动作娴熟,绝非是仅仅装模作样。
幽香则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并非是轻视农活,也并不因此就轻视世子,相反是感觉世子他很亲切。能对几个佃户如此亲切和蔼,想必世子对她这样的下人也会很不错。
方才发问,只是感觉世子他,与她见过的那些大族子弟很不相同。
二人在说着话的时候,叶凌雪却是注目着嬴冲手中扶着的犁铧。那与她以前见过的犁有些不同,不但犁尖是铁制,且那辕也不是直的,而是有些许弧度的曲形。那犁身之上更有小小机关,当犁尖过后,就有麦种同时播下。
而且,这个天气耕田,本身也很是奇怪,都已快十一月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种田?
其实这个疑问,已经在她脑海里盘踞了足足两天。
初时她以为荒唐,是那嬴冲不识农务,不过却发现虎踞堡的田地都是如此,那些佃农也是兴高采烈,毫无不满。
“叶伯,那边的情形,你可打听清楚了?为何要在入冬前播种,而且还是小麦?”
“已经让人去查问过,那是冬小麦。最近由几位农家培育出来,据说能够抗寒,冬日之前播种,到四五月成熟,小麦口感更好过春麦。据说在一些土地肥沃,气温适宜之地,还可以冬种小麦,夏种大豆,一年双熟,据说农户每年可增一倍收入。不过此法,还未能传播开来。”
叶山恭谨答着:“还有那犁,当是曲辕机关犁。乃是三十年前,出自一位墨家器师之手,耕地之时,不但速度更快,还可同时播种。尽管造价昂贵,却很是便捷。最近已经风行于齐赵诸国,我大秦国内也有了不少人使用。便是我们双河叶家,最近也开始定制大量的曲辕机关犁。”
“原来如此!”
叶凌雪不由恍然,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虎据堡田地的产出,确实是高于其他田地?怪不得,他收五成的田租,如此横征暴敛,那些佃农也一样能够忍受。”
大秦境内,也不是没有收取六成以上田租的地方,不过那都是土地特别肥沃,亩产三石四石的良田。且这等人,通常都是寒门庶族又或暴发户,真正的世阀豪族要顾及乡誉,反而甚少为之。
似嬴冲这样,名下田地免税赋,却仍收取高达五成的田租,已是极其少见。
幽香却摇着头:“小姐您说的不对!我昨日听庄里的农人说,虎踞堡那边虽是收五成的田租,可其实每到年节的时候,虎据堡都有银钱,麻布与年礼发下来。田租说是五成,可其实只有两成。不过也有条件,每家佃户都需出一壮年跟随虎踞堡里面的武师习武,操演军阵。不过也不辛苦,不但有吃有喝,偶尔还有肉吃哦。”
叶凌雪闻言不禁一愣神:“可据我所知,嬴冲他在这伏牛山附近,名声一直不好。”
这也是嬴冲,为何在咸阳城声名狼藉的缘由之一。
“名声不坏啊,要不是那虎踞堡现在实在没有余田,再不能雇人了,我们田庄上的佃农都想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