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声音,顾文英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顾文英手抖了一下,糖水尽数泼到谢子明脸侧。顾文英连忙起身,想出去找个毛巾,但手被攥住挣脱不开,只好开口说:“谢子明,你松开手。”
“不松!”
谢子明不但没松手,还将左手也抬了起来,两手一起抱住顾文英的手在脸上蹭了蹭,闭着眼睛声音含糊道:“媳妇,我今天很高兴。”
顾文英神色微怔。
她有点不记得,上次听他说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顾文英坐下来,低头思索着,过了不知多久,她想起来了。
上次他说高兴,是他们刚结婚那会。
那段时间他总是笑眯眯的,好像碰到了什么好事,有次她没忍住问出来,他说因为他们结婚了呀。
当时她很疑惑,为什么跟她结婚会那么高兴。
他跟她结婚,难道不是为了敷衍他母亲,让对方不要再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吗?
现在想想,当初的她好傻啊!
也有可能不是傻,只是她太自私了,为了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安稳的生活,而忽略了很多事。
跟谢子明认识那年,她二十岁,年初定好亲事,年底就要结婚。
她跟未婚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少年时还在他家里住过几年,和他的父母关系亲密。她曾以为,二十岁会是她幸福人生的开始,却没想到那会成为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那年夏天,她未婚夫的父亲无端被扣上帽子,先是一家人被拉去游行剃头,后来他母亲被人推搡摔倒,醒来后人开始疯疯傻傻。
到那年秋天,他跟父亲一起被下放,想带母亲一起去,又怕条件太苦,不利于母亲病情,将母亲托付给她,他们的婚事也随之取消。
她跟未婚夫虽然定过亲,但没结婚,他母亲又疯疯傻傻,没有人在意,两人互相依靠,日子勉强能过。
但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她偶然被当地革委会的一个小领导看上,对方连诱带逼想让她嫁给他。在她断然拒绝后,又找到她生父提亲,她生父嗅到利益,毫不犹豫答应。
她和谢子明正是这时认识的。
但他们并不熟,所以他向她求婚时,她吓了一大跳,同时也很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蹚她这摊浑水。
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应付母亲催婚,且他们同病相怜。
她生母早逝,父亲不慈,少年时大半时间在未婚夫家度过。而他是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视他为拖油瓶,对他不管不顾,自小辗转于亲戚家。
长大以后,她父亲看到利益就要来做她的主,联手恶人逼她结婚。他的情况也差不多,母亲见他出息了就来拉关系,隔三差五要给他做媒,介绍的还全是继父那边亲戚。
此外她有过未婚夫,因为世事无常无奈分开,他心底也有个人,求之不得。
他可怜她,想在解决麻烦的基础上帮一帮她,所以提出假结婚。
他说结婚以后,她可以继续照顾前婚夫的母亲,也可以跟前未婚夫联系,只要跟他假扮夫妻,堵住他母亲的嘴就行。
他还说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以后她未婚夫被放回来,她想追寻更好的生活,又或者他喜欢上别人,他们就离婚。
现在想起来,他给出的结婚理由其实很站不住脚,给的保证也很缥缈,可当时的顾文英已经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