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答案,那一定是上天惩罚他们两个老人,当时痛哭流涕说过的话,一语成谶。
现在,那个娃娃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说你去看好孩子,千万得瞒住了,我再去问问大夫去北京要不要准备点啥。
他转过身,一下就老泪纵横,世界急剧地颠倒失重,老人在阵阵晕眩中扶住拐角的墙壁,苍老的手,不停地哆嗦,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呼吸。
有些事,注定是瞒不住的。
江渡从要去北京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
尽管,外婆笑眯眯地安慰她说,省立医院技术不如北京的,咱们去北京一下就看好了。
江渡忍着无处不在的疼痛感,她笑着说好啊。她装作相信两位老人说的话,外婆说,宝宝你难受不难受,你要是难受就吱声。
说完,外婆的眼睛就红了。
江渡说不难受,外婆你把我的数学资料拿来,我功课不能落下。
外婆说好好,转身给她找资料时眼泪掉下,打湿了数学题,她慌忙用纸巾轻轻擦拭,吸干眼泪。
这是2007年的七月,去北京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外公做了她爱吃的菜,满满一桌,江渡已经没怎么有胃口了,她在一日又一日的灼烫中,呼吸困难,思维混乱,但还是坚持喝了一碗鱼汤。
她没有问我得了什么病,她不会让任何人因为她为难。
但汹涌的恐惧,如青苔,已经长满了年少的心。
外婆要陪她睡,她说我没事,我想自己一个人睡。外婆说宝宝你不要再看书做题了,等咱们好了再学不迟,她虚弱地说好。
她小时候喜欢写观察日记,阳光下的七星瓢虫怎么张开柔软的翅膀,从指尖飞走。悬铃木的叶子在春天里,是怎样鲜嫩的绿。语文老师的裙角,怎么轻盈地在风里泛起涟漪……
江渡坐在书桌前,把小时候的日记拿出来,一页页摩挲,所有所有的童年旧事,历历在目,像闪闪发光滴溜溜的珍珠,散落一地,再不能穿成串。
她终于提起笔,写下第一篇病中日记。
“7月25日星期三晴
天气很热,同学们都在过暑假,会很高兴吧?
我很害怕。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出的害怕,我一点都不勇敢。
怕到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好。
我想活着。